当风再吹过这里的时候... - 达人(挥霍新鲜的橙子)

2005/06/22 | 当风再吹过这里的时候...
类别(紫陌红尘) | 评论(0) | 阅读(33) | 发表于 14:52: 秋风吹起破碎的红霞，一抹残阳似血一样凝固在凄黯的苍穹上。不知你是否也听见了，树梢上鸟儿告别的声音。在那条依旧撒满余辉的铁路上，见证了我们多少不变的曾经……
——题记

下午，我在凉席上躺了一小会儿，可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于是我爬了起来，穿好衣服决定出去转转。漫步在那弥漫着乡土气息的青石板路上，街道边大片大片的枫树叶都红了，我看见一群小孩子们在那些红色的大树下开心地做着游戏，一脸天真的稚气。我心头空荡荡的，只是忽然很羡慕那些孩子，真的很羡慕。当我看到他们那高兴的样子时，就仿佛是看到以前的我，那个穿着连衣裙，扎着小辫子，喜欢整天跑来跑去的女孩。也不知道是不是秋天的黄昏来得特别早呢？我离开那道街巷时，看见天空蓝底的衬裙上变成了绯红色的。沿着小溪，我来到了村里的铁路边上，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洗褪了颜色，让我觉得是那么的陌生。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长长的熟悉的声音，我转头一看，一列火车正向这边飞驶而来，夕阳，血花，列车，水声，在我眼前破碎得一如当年。恍惚中，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那天早上，我像以前一样，习惯地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冲进哥哥的房间。房间里很安静，像没人待着似的。我踮着脚走进去，发现哥哥爬在桌上睡着了！奇了，这年头居然有睡觉不打呼噜的男孩子。我蹑手蹑脚走到哥哥旁边。他睡觉的样子真是好可爱，头发轻轻地垂在脸上，手上还拿着一本语文书，估计他是看书的时候不小心睡着的吧！唷！真懒！“嘿！可被我逮着机会了吧？这回儿看我怎么治你！”我不怀好意地看着哥哥，忍不住坏笑起来。于是，我悄悄地挪到哥哥的床边，拿起一个装青苹果绿色的流沙的小沙漏，走出了哥哥的房间。我想那个沙漏一定是哥哥最喜欢的，因为我总是看到他有事没事就望着那个沙漏愣在那里忘我地发呆。

“乔乔！是不是你拿了我的东西？”晚上睡觉前，哥哥忽然跑进我房间里问我。“是那个绿瓶子么？”我嬉皮笑脸地说，“你怎么现在才发现哪？”哥哥瞪着我，向我伸出手，我知道他是在问我要。我望着他深邃的眼睛，沉默了良久，然后低声对哥哥说：“但我不记得我把它放哪了！”。真的，当时我一点都记不起来！哥哥有些生气了，愤怒全写在了他的脸上。他没有把手抽回去，只是用颤抖的语气对我说了三个字“还给我！”。不知怎么的，他话音刚落，我就觉得心像被刀绞一样难受。“我不记得了，真的…真的不记得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哥…哥……”我冲他大声喊着，眼泪想都没想就流了下来。哥哥低下头，没再说话，只是在准备关上房门的时候对我很关心地说了一句“早点睡吧！”……这件事有点不了了之的感觉，可是自从那以后，哥哥再没和我说过什么话了，他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哥哥了，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喜欢捉弄我，为我打抱不平了！我时常看到他站在阳台外面，站在他以前常在那里看那个沙漏的地方，出神地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

“出去走走好吗？”就在那个下午，哥哥突然这么问我。“嗯！”我点点头，其实哥哥已经很久没有和我一起出去散步了。我们走在青石板路上，栀子花开了，花香弥漫了整条小道。哥哥走上前，在那丛花里小心地摘了一朵，递给我，说“给你！”然后对着我笑了，就像我们以前那样！在那条窄窄的小街上，有一家商店，里面有很多很漂亮的小玩意，记得在我和哥哥都很小的时候，我们会经常来到这里，趴在商店的橱窗上看着里面的东西流口水。我总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装着苹果绿色流沙的沙漏，有一天，哥哥指着那个沙漏问我“喜欢吗？”我朝他笑了笑，天真地说“喜欢”。打那天起哥哥就开始省吃简用地攒钱，每次我问他为什么，他总是狡黠地说不告诉你！一个月后，那个橱窗里的漂亮沙漏不见了，当我哭着跑回家想告诉哥哥时，却发现哥哥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和商店里的那个沙漏一模一样的沙漏，而哥哥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它。“哥哥一定是送给别人的吧？”我这样想着想着，又失望地哭了起来……“丫头，你知道吗？”哥哥忽然打断了我的回忆，他说，“那个放在我房间里的那个沙漏是我打算送给你的！”我转过脸惊讶地看着哥哥，他俊俏的脸上忽然增添了一丝淡淡的忧伤。“可是它不见了！对不起，妹妹！”哥哥继续说道，我感觉到眼泪像灼烧着眼睛一样烫，也就在这时侯，我想起来了，那个沙漏被我埋在了铁路旁边的小溪边，那天我拿着它跑了好远好远，就是为了不让哥哥那么容易就找到，谁知，我自己倒先给忘了。“哥，你跟我来！”我擦去眼泪，拉上哥哥就向火车站那边跑去。“去哪？”哥哥奇怪地看着一脸匆忙的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我知道它在哪儿了！”好不容易，我们终于跑到了那弯小溪边。溪水很清澈，能很清楚看到有许多小鱼在鹅卵石和水草中间嬉戏。我蹲在旁边的草地上，开始努力地挖泥坑，可是，泥坑已经挖得很深了，我却还是没有看到一点沙漏的影子。“它在哪呢？”我挖完这里又去挖那里，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我就用挖过泥的手去把它擦掉。后来，我挖得都快要哭了，哥哥却还站在一边像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说我是“大花猫”。“嘿！”终于找到那个沙漏了，我累得倒在了地上，它真是被埋得很深很深咧，真不知当时我怎么想的，挖那么深做什么！“你这个木头！”我冲哥哥喊。哥哥笑了笑，可我觉得他笑得有点凄凉。“给！”我把那个漂亮的沙漏慎重地递给哥哥。“给我干什么啊？”哥哥奇怪地看着我。“让你正式把它送给我呗！嘻！”我满脸坏笑地看着他。“女孩子就是麻烦！”哥哥也坏坏地笑了起来，然后装作十分诚心的样子把那个苹果青色的沙漏递给我，“那！送给你，木头的好妹妹大花猫！”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我开心地笑了，真的很开心！

后来，大概是在太阳差不多下山的时候吧，我和哥哥一起走回家，我像以往那样走在铁路上，哥哥则走在铁路旁边的小道上。夕阳下，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哥哥比我高出一大截，于是我就远远地跑在他前面，骄傲地喊着“哥，我比你高！”然后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个沙漏，哥哥就又开始在我旁边一遍又一遍地教训我“玩物丧志”。我冲他眨了眨眼睛，调皮地说：“都是跟你学的不是？”“去你的！”哥哥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其实一点都不痛！我们正走着走着，忽然，我身后传来了一阵浓烈的汽笛声，我转过头去，愣住了，哥哥也愣住了。一列火车正向这里迅速地驶来，而我就站在那条铁路上挪不动步。火车就要撞过来了，可我还是怔怔地站在那里，我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迈不起步子了？为什么我忽然走不动了？于是，在这一瞬间里我都来不及闭上了眼睛。但是，就在那么短短的一秒中，仅仅是一秒之差里，我没有被火车撞到。可正当我庆幸着想找到哥哥，想和他说刚才我是怎么铤而走险的时候，我发现他不见了，只是在不远处的铁路旁边模糊地看到一个人，血淋淋地倒在那里，旁边全是血，很红很红的血。“你不是哥哥，你不是哥哥…哥哥，哥你在哪？你回答我呀！你说话呀……”我对着那个倒在铁路边上的人拼命地摇头，撕心裂肺地叫喊着，可是回应我的只有那不停跳跃着的水声。列车已经走远了，只有弥留天际的响亮的汽笛声。夕阳红得像个充血的伤口……

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还打着点滴。奶奶在一旁安静地坐着，我听到她很小声地对我说：“乔乔，你好好躺着，你爸妈他们一会就到！”我没问她老人家哥哥怎么了，而是自己拔掉了针头，直接下床跑出了病房。我知道奶奶也追了出来，还一遍又一遍地哭喊着：“乔乔，乔乔你别去，别去呀！”可是，奶奶的呼喊没有停下我的脚步。我跑到手术室后面的那条走廊上，我看见几个护士正推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治疗车走过来，白布的前半部分很干净，可后半部分却泛着好些血迹。我跑了过去，伏在那布上哭了起来，我知道白布下面沉睡着的是哥哥，一定是他。因为我感觉到了哥哥身上令我熟悉的气息。我慢慢地掀开了布，掀开了盖着哥哥的脸的那块地方。哥哥面容安详地闭着眼睛，头发像他睡觉时的那样懒懒地轻轻垂散在面颊上。我忽然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因为我看哥哥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串晶莹的东西，我知道，那是眼泪……

列车飞快地从我身旁越过，没有人拉着我，没有人推开我，也没有人叫我躲开。我定定地站在铁路边上，只听到掺杂着哀怨的风在我耳边萦绕，像一把锋利的刀刃。

秋去秋来秋依旧，人聚人散人空瘦。在时间的迁移里，很多事都变了，我不再喜欢走在铁路上，而总是走在以前哥哥经常走的铁路旁边，并很小声地哼着以前哥哥最喜欢听的歌儿……自那以后，我去过一次家门口那条小路上的那家商店，我看到那个橱窗上又放了一个和以前的那个青苹果绿色沙漏一模一样的沙漏，于是我掏钱买了一个。就在今天。我把那个沙漏也带来了。青苹果绿色的流沙自这一端流到了那一端，也不知在这个沙漏里，究竟记载了我多少回忆。我弯下腰，把它浸放到了铁路边的小溪里，绿色的流沙还在慢慢地落下。希望这匿藏在我心底好深好深的地方的痛有一天也会像溪水样地一去不复还。“哥，绿色的沙漏，我也送你一个！”看，我多厉害呀，一滴眼泪都没掉，我真佩服我自己。其实哥哥他一直都不知道，我喜欢那个绿色的沙漏不喜欢别的颜色的沙漏，完全是因为他也喜欢绿色……阴霾的苍穹上，我仿佛看到了哥哥在对我笑，在叫我：“乔乔，我的好妹妹！”

流水哗哗地唱着，在那激起的水花里，荡漾的不仅仅是溪水，还有哥哥的泪和我心锁的血。

——哥，你知道吗？当风再吹过这里的时候，并没有把我的思念带走，而是恒久地留下了你的影子。;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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